第 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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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 章
“商會要四個大商行裏的人齊了才能開，柳家是一家，還有楚家、宋家和陳家，這一任商會會長是宋家老爺……不過，只有楚家和咱們素有交道，當年楚少爺和我們少爺同歲參加的鄉試，算是同窗好友。”
溫青青揉揉額頭，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，三個裏只有姓楚的還有機會拉攏過來，值得一試。
溫青青托腮思考，“這楚少爺有什麽喜好？或是他的孩兒有什麽需要的？夫人有什麽愛好？”
“楚少爺未成家，奴婢沒聽說他有什麽特別的偏好，他是出了名的嚴苛，他們鋪子裏的夥計啊，最是怕他了。”
溫青青忍不住驚呼一聲，“怎麽還未成家？”
不是溫青青大驚小怪，這楚少爺和亡夫一個年紀那就是今年二十六了，在這裏還未成親生子絕對算是高齡剩男。
她追問：“是為父母連續守喪？還是他太醜，討不著媳婦？”
綠珠搖搖頭，“楚少爺是城裏有名的單身漢子，相貌英俊，家財萬貫，從未有什麽風言風語，每年媒婆擠破頭想法子給他說媒，還有幾位姑娘非他不嫁，熬到現在，他府裏一位侍妾都沒有，聽說啊，連他房裏，都全是小廝伺候呢。”
溫青青瞪大眼睛，一點女色不沾，難道是個斷袖？
不行，管他是什麽怪人，今天得做個萬全之策來從這個楚少爺下手。
“綠珠，待會兒隨我去商會，先給我挑件衣裳。”
綠珠手腳麻利幫她梳妝，拿眉筆到她臉上時，卻被溫青青一手攔開：“臉上的妝我自己來。”
溫青青讓她梳好發髻，插上一朵清新玉蘭，一扭身，打量著銅鏡裏的自己，“這身好看麽？”
一身杏白衣裙，外面搭了月牙褂子，輕薄白紗把她纖纖身量更襯托成飛天仙子一般。
“夫人，您的妝……”綠珠一臉糾結，“而且，這裙子……”
溫青青擺擺手，“我覺得很合適。”
俗話說，要想俏一身孝，她身上本來寬大的腰身被她掐腰改窄，最近身體更是消瘦，用一根淡青細帶束住，發髻也盡量簡單，面紗一戴，絕對會讓人有愛憐之意。
那個姓楚的光棍看她這副模樣，想必也會感嘆她年紀輕輕辛苦艱難，會產生些憐香惜玉之心吧？溫青青對現在的氣質打扮還是有點自信的。
“綠珠，我們走。”
馬車蹄聲提提噠噠，溫青青坐在車中，街上叫賣聲、行人吵鬧聲、車攤推動聲夾雜一起，還有飄進來的糖糕香氣和湯面熱氣，一片繁盛景象，各州貨物流通都要經過此城，不怪乎這裏商業發達，各家都想爭一杯羹。
溫青青在綠珠攙扶幫助下了車，擡頭看向這高大建築，商行總會是棟四層五角檐臺閣樓，青磚和厚重木門相映成輝，大彩幡用黑金線繡成，氣派輝宏。
門口馬上有眼力見的小廝過來接人。
“您是？”小廝把人引到大堂坐下。
綠珠脆生生道：“這是柳記的柳夫人。”
小廝有些呆楞：“柳？”
綠珠瞪他：“城裏還有哪個柳？”
“噢喲！”小廝一拍腦袋，明白了眼前這個就是柳家那鄉下媳婦。
“行，那您等著吧。”
小廝諂媚的笑容淡了些，還算客氣，可明顯不再搭理他們。
綠珠叫住他，“什麽意思？不是說柳三爺已經在商會了麽？還不請我們夫人去二樓雅閣。”
小廝沒想到這丫頭如此膽大，自己索性直接挑開話說明，輕哼了一聲。
“還有楚少爺和陳少爺未到，恕小的不能引路。別說小的怠慢，商會四家大家裏柳少爺故去，柳家誰說話咱們都還不知道呢，這不是來商定此事麽？既然還沒商定確認，你們夫人又不是柳家家主，憑什麽上去？等著兩位老爺來了，請示了之後再說吧。”
“你！”
綠珠欲要理論，袖子卻被一直靜坐不動的溫青青扯了扯。
白色帷幕遮擋住的女子一直未說話，卻天生有股嫻靜淡然氣質，此處是大堂，來往辦事的人甚多，讓綠珠和小廝這麽一吵，紛紛扭頭看了過來。
溫青青醞釀一番，正要開口，門口卻有什麽動靜。
已自顧自忙活做事的小廝眼睛一亮，忙小跑著迎了出去，“是南王府錢管家，這月送去的新茶……”
那矮胖的中年男子擡手制止他的寒暄，小眼睛在堂內一掃，見到綠珠，立刻明白那坐著的白衣女子就是柳氏了，連忙過來，遠遠拱手行禮，“柳夫人。”
“錢管家，可是禮物有什麽不妥？”綠珠認出了他是今日剛見過的南安王府管家，她送去壽桃時他也在。
錢管家連連搖頭，臉帶笑意，“多謝柳夫人的巧物，咱們老王妃喜歡得緊，巴巴地看著舍不得吃，王爺說笑讓以後請柳夫人再去做便是，老人家才下得去口。可真不容易！咱們老王妃多日胃口不好，今日終於吃進瓜果，王妃特讓我來登門致謝，一聽說您在這兒，便趕了趕來……這是？”
那小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，一雙眼睛怎麽都不願意相信王府管家居然會為這個村婦說話，以前柳家和王府並無來往啊？
小廝結巴著說：“小的、小的正要請夫人上去。”
錢管家又恭敬對溫青青道：“柳夫人，七天後王妃照例在東郊辦花宴，多數貴女夫人們都喜歡參加，不知您有興趣否？您是第一回來，到時小的去接您同我們王妃一道去，不知這樣安排您意下如何？”
溫青青起身行禮，語氣不卑不亢，“多謝王妃盛情，妾身定會前往，老王妃能喜歡鄙府賀禮是妾身的福氣，若是日後還有新鮮玩意，定給老王妃送去。”
“哈哈哈，如此先多謝柳夫人。”
錢管家微笑辭別，看都沒看那小廝。
那小廝臉色蒼白，錢管家這樣說話就是在給大家看，他王府管家都對柳夫人如此客氣，其他人還能怠慢？
溫青青目送他離去後轉身，這邊一直等待的小廝就滿面堆笑迎了過來，心中哀嘆，萬一這動靜傳到樓上，讓宋會長知道他怠慢了人，以後有好果子吃！
他連連彎腰賠罪引路：“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！小的該死！夫人快請！”
綠珠開道，微仰著頭不理他，這小廝一路掀簾護航，把人送到雅間門口。
二樓一下子就隔絕了噪音，連樓道的裝潢都更加淡雅素凈，一道道精美布置得當的屏障畫屏遮擋，劃出一個個隱私空間。
溫青青一走進，內室應酬聲音傳來。
外面垂手而立的侍者一看人來，便進去通報，馬上就有兩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。
一個須發有點花白的瘦高個子的，用小眼掃了溫青青一眼，口中連喚“侄媳婦”。
另一人是會長宋老爺，笑起來眼角有些皺紋，看起來很是和氣，熱情道：“柳侄兒媳婦來了，快請坐。”
“多謝宋會長。”
溫青青只客套應對，這間四個方位皆是獨立放置椅子，中間有櫥窗紗門做隔檔，中間一張大桌，距離拉開，商業會談的那股疏離氣勢就出來了。
溫青青坐在桌後，她示意綠珠放下紗簾，那兩個男人對視一眼，面色不太好。
這兩個中年男子都是滑得出油的老狐貍，一下子感受到微妙變化，也變了態度。
宋老爺是主事人，他不知溫青青剛剛在樓下被怠慢受的氣，心下也對這婦人有了暗暗厭惡之情，面上他還是一派公正開口。
“楚少爺一貫少來參加這事，就算要來也常常在最後一刻到，我們不必等他，既然柳三爺、柳侄媳婦二位已在，不如兩位先談一談。”
溫青青心中冷笑，這宋會長是一點不照顧她一個不知道商行規矩的孤家寡婦，一上來就硬生生讓他們交談，他作為和事人沒有做到引薦和介紹義務，擺明了就是敷衍她，讓柳三給她下馬威。
溫青青先下手為強，開口嗓音柔和。
“宋會長，先夫從未向宅中介紹過柳老爺，妾身還不知有這個一個親戚，今日一見真是嚇一跳呢。至於柳家行當，商鋪字號裏的各位大掌櫃都已經得先夫吩咐，日後是要輔助妾身的，妾身手裏的親筆印信，也都是貨真價實，所以今日這番舉動……是有何貴幹？”
話一落，登時落在他們耳中如驚雷，二人皆是楞楞盯著那道白紗後面，不敢想象是剛剛見到的柔弱婦人說出的話。
他們都知道柳家的小寡婦是個從村裏接過來的村婦，勉強識得幾個大字，能把數認清都不錯了。
但剛剛一番話裏，她先是撇清了柳三的關系，再從行當裏、家宅裏表明了她接手的合理合規，最後一聲反問，簡直又是在稀裏糊塗裝傻，其實暗罵一樣。
“你！”柳三爺一拍桌子，猛站了起來。
綠珠被嚇得身子一抖，溫青青紋絲未動。
她也明白，那些掌櫃雖然是得了遺命，但這幾位老爺一施壓，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掌櫃夥計們怎麽可能會背負生存壓力支持她？
至於印信，只要他們咬死了不認，再買通宅中仆役裝傻否認定真實性，她又能上哪兒說理去？
柳三重重哼了一聲，手指著她的方向，“無知婦道人家！柳小侄以前見了我都要喊聲叔伯，你這等鄉野來的村婦，不知一點禮數，我就該拉你去問官，治你不孝之罪！”
溫青青淡淡道：“我沒過一個重字臟話，為何要見官……哦，我倒忘了，我也該去問問官老爺，侵占他人家產是何罪？”
她說到最後，音量稍高，讓柳三舉在空中的手臂一僵。
他的最後一招正是見官，官府那邊雖能花大價錢買通做個公證，但鬧到那份上，定是滿城風雨，萬一事情搞大了也容易出岔子。
他狠狠瞪著那道白色帷帳，眼珠瞪得有些泛紅血絲。
宋會長一直在旁聽著，觀柳三被三言兩語氣成那副醜態，而柳氏仍是氣定神閑，眼見局面變僵，他打圓場道：“哪裏要到見官的地步，二位說笑罷，來來來，坐下慢慢談。”
他拉住柳三坐回原位，把桌上斟好的茶水往那邊推了推，“賢兄喝茶，等另外二位賢弟來了再說吧，他們……”
正說著，外面有人來報，陳老爺和楚少爺已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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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商會要四個大商行裏的人齊了才能開，柳家是一家，還有楚家、宋家和陳家，這一任商會會長是宋家老爺……不過，只有楚家和咱們素有交道，當年楚少爺和我們少爺同歲參加的鄉試，算是同窗好友。”
溫青青揉揉額頭，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，三個裏只有姓楚的還有機會拉攏過來，值得一試。
溫青青托腮思考，“這楚少爺有什麽喜好？或是他的孩兒有什麽需要的？夫人有什麽愛好？”
“楚少爺未成家，奴婢沒聽說他有什麽特別的偏好，他是出了名的嚴苛，他們鋪子裏的夥計啊，最是怕他了。”
溫青青忍不住驚呼一聲，“怎麽還未成家？”
不是溫青青大驚小怪，這楚少爺和亡夫一個年紀那就是今年二十六了，在這裏還未成親生子絕對算是高齡剩男。
她追問：“是為父母連續守喪？還是他太醜，討不著媳婦？”
綠珠搖搖頭，“楚少爺是城裏有名的單身漢子，相貌英俊，家財萬貫，從未有什麽風言風語，每年媒婆擠破頭想法子給他說媒，還有幾位姑娘非他不嫁，熬到現在，他府裏一位侍妾都沒有，聽說啊，連他房裏，都全是小廝伺候呢。”
溫青青瞪大眼睛，一點女色不沾，難道是個斷袖？
不行，管他是什麽怪人，今天得做個萬全之策來從這個楚少爺下手。
“綠珠，待會兒隨我去商會，先給我挑件衣裳。”
綠珠手腳麻利幫她梳妝，拿眉筆到她臉上時，卻被溫青青一手攔開：“臉上的妝我自己來。”
溫青青讓她梳好發髻，插上一朵清新玉蘭，一扭身，打量著銅鏡裏的自己，“這身好看麽？”
一身杏白衣裙，外面搭了月牙褂子，輕薄白紗把她纖纖身量更襯托成飛天仙子一般。
“夫人，您的妝……”綠珠一臉糾結，“而且，這裙子……”
溫青青擺擺手，“我覺得很合適。”
俗話說，要想俏一身孝，她身上本來寬大的腰身被她掐腰改窄，最近身體更是消瘦，用一根淡青細帶束住，發髻也盡量簡單，面紗一戴，絕對會讓人有愛憐之意。
那個姓楚的光棍看她這副模樣，想必也會感嘆她年紀輕輕辛苦艱難，會產生些憐香惜玉之心吧？溫青青對現在的氣質打扮還是有點自信的。
“綠珠，我們走。”
馬車蹄聲提提噠噠，溫青青坐在車中，街上叫賣聲、行人吵鬧聲、車攤推動聲夾雜一起，還有飄進來的糖糕香氣和湯面熱氣，一片繁盛景象，各州貨物流通都要經過此城，不怪乎這裏商業發達，各家都想爭一杯羹。
溫青青在綠珠攙扶幫助下了車，擡頭看向這高大建築，商行總會是棟四層五角檐臺閣樓，青磚和厚重木門相映成輝，大彩幡用黑金線繡成，氣派輝宏。
門口馬上有眼力見的小廝過來接人。
“您是？”小廝把人引到大堂坐下。
綠珠脆生生道：“這是柳記的柳夫人。”
小廝有些呆楞：“柳？”
綠珠瞪他：“城裏還有哪個柳？”
“噢喲！”小廝一拍腦袋，明白了眼前這個就是柳家那鄉下媳婦。
“行，那您等著吧。”
小廝諂媚的笑容淡了些，還算客氣，可明顯不再搭理他們。
綠珠叫住他，“什麽意思？不是說柳三爺已經在商會了麽？還不請我們夫人去二樓雅閣。”
小廝沒想到這丫頭如此膽大，自己索性直接挑開話說明，輕哼了一聲。
“還有楚少爺和陳少爺未到，恕小的不能引路。別說小的怠慢，商會四家大家裏柳少爺故去，柳家誰說話咱們都還不知道呢，這不是來商定此事麽？既然還沒商定確認，你們夫人又不是柳家家主，憑什麽上去？等著兩位老爺來了，請示了之後再說吧。”
“你！”
綠珠欲要理論，袖子卻被一直靜坐不動的溫青青扯了扯。
白色帷幕遮擋住的女子一直未說話，卻天生有股嫻靜淡然氣質，此處是大堂，來往辦事的人甚多，讓綠珠和小廝這麽一吵，紛紛扭頭看了過來。
溫青青醞釀一番，正要開口，門口卻有什麽動靜。
已自顧自忙活做事的小廝眼睛一亮，忙小跑著迎了出去，“是南王府錢管家，這月送去的新茶……”
那矮胖的中年男子擡手制止他的寒暄，小眼睛在堂內一掃，見到綠珠，立刻明白那坐著的白衣女子就是柳氏了，連忙過來，遠遠拱手行禮，“柳夫人。”
“錢管家，可是禮物有什麽不妥？”綠珠認出了他是今日剛見過的南安王府管家，她送去壽桃時他也在。
錢管家連連搖頭，臉帶笑意，“多謝柳夫人的巧物，咱們老王妃喜歡得緊，巴巴地看著舍不得吃，王爺說笑讓以後請柳夫人再去做便是，老人家才下得去口。可真不容易！咱們老王妃多日胃口不好，今日終於吃進瓜果，王妃特讓我來登門致謝，一聽說您在這兒，便趕了趕來……這是？”
那小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，一雙眼睛怎麽都不願意相信王府管家居然會為這個村婦說話，以前柳家和王府並無來往啊？
小廝結巴著說：“小的、小的正要請夫人上去。”
錢管家又恭敬對溫青青道：“柳夫人，七天後王妃照例在東郊辦花宴，多數貴女夫人們都喜歡參加，不知您有興趣否？您是第一回來，到時小的去接您同我們王妃一道去，不知這樣安排您意下如何？”
溫青青起身行禮，語氣不卑不亢，“多謝王妃盛情，妾身定會前往，老王妃能喜歡鄙府賀禮是妾身的福氣，若是日後還有新鮮玩意，定給老王妃送去。”
“哈哈哈，如此先多謝柳夫人。”
錢管家微笑辭別，看都沒看那小廝。
那小廝臉色蒼白，錢管家這樣說話就是在給大家看，他王府管家都對柳夫人如此客氣，其他人還能怠慢？
溫青青目送他離去後轉身，這邊一直等待的小廝就滿面堆笑迎了過來，心中哀嘆，萬一這動靜傳到樓上，讓宋會長知道他怠慢了人，以後有好果子吃！
他連連彎腰賠罪引路：“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！小的該死！夫人快請！”
綠珠開道，微仰著頭不理他，這小廝一路掀簾護航，把人送到雅間門口。
二樓一下子就隔絕了噪音，連樓道的裝潢都更加淡雅素凈，一道道精美布置得當的屏障畫屏遮擋，劃出一個個隱私空間。
溫青青一走進，內室應酬聲音傳來。
外面垂手而立的侍者一看人來，便進去通報，馬上就有兩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。
一個須發有點花白的瘦高個子的，用小眼掃了溫青青一眼，口中連喚“侄媳婦”。
另一人是會長宋老爺，笑起來眼角有些皺紋，看起來很是和氣，熱情道：“柳侄兒媳婦來了，快請坐。”
“多謝宋會長。”
溫青青只客套應對，這間四個方位皆是獨立放置椅子，中間有櫥窗紗門做隔檔，中間一張大桌，距離拉開，商業會談的那股疏離氣勢就出來了。
溫青青坐在桌後，她示意綠珠放下紗簾，那兩個男人對視一眼，面色不太好。
這兩個中年男子都是滑得出油的老狐貍，一下子感受到微妙變化，也變了態度。
宋老爺是主事人，他不知溫青青剛剛在樓下被怠慢受的氣，心下也對這婦人有了暗暗厭惡之情，面上他還是一派公正開口。
“楚少爺一貫少來參加這事，就算要來也常常在最後一刻到，我們不必等他，既然柳三爺、柳侄媳婦二位已在，不如兩位先談一談。”
溫青青心中冷笑，這宋會長是一點不照顧她一個不知道商行規矩的孤家寡婦，一上來就硬生生讓他們交談，他作為和事人沒有做到引薦和介紹義務，擺明了就是敷衍她，讓柳三給她下馬威。
溫青青先下手為強，開口嗓音柔和。
“宋會長，先夫從未向宅中介紹過柳老爺，妾身還不知有這個一個親戚，今日一見真是嚇一跳呢。至於柳家行當，商鋪字號裏的各位大掌櫃都已經得先夫吩咐，日後是要輔助妾身的，妾身手裏的親筆印信，也都是貨真價實，所以今日這番舉動……是有何貴幹？”
話一落，登時落在他們耳中如驚雷，二人皆是楞楞盯著那道白紗後面，不敢想象是剛剛見到的柔弱婦人說出的話。
他們都知道柳家的小寡婦是個從村裏接過來的村婦，勉強識得幾個大字，能把數認清都不錯了。
但剛剛一番話裏，她先是撇清了柳三的關系，再從行當裏、家宅裏表明了她接手的合理合規，最後一聲反問，簡直又是在稀裏糊塗裝傻，其實暗罵一樣。
“你！”柳三爺一拍桌子，猛站了起來。
綠珠被嚇得身子一抖，溫青青紋絲未動。
她也明白，那些掌櫃雖然是得了遺命，但這幾位老爺一施壓，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掌櫃夥計們怎麽可能會背負生存壓力支持她？
至於印信，只要他們咬死了不認，再買通宅中仆役裝傻否認定真實性，她又能上哪兒說理去？
柳三重重哼了一聲，手指著她的方向，“無知婦道人家！柳小侄以前見了我都要喊聲叔伯，你這等鄉野來的村婦，不知一點禮數，我就該拉你去問官，治你不孝之罪！”
溫青青淡淡道：“我沒過一個重字臟話，為何要見官……哦，我倒忘了，我也該去問問官老爺，侵占他人家產是何罪？”
她說到最後，音量稍高，讓柳三舉在空中的手臂一僵。
他的最後一招正是見官，官府那邊雖能花大價錢買通做個公證，但鬧到那份上，定是滿城風雨，萬一事情搞大了也容易出岔子。
他狠狠瞪著那道白色帷帳，眼珠瞪得有些泛紅血絲。
宋會長一直在旁聽著，觀柳三被三言兩語氣成那副醜態，而柳氏仍是氣定神閑，眼見局面變僵，他打圓場道：“哪裏要到見官的地步，二位說笑罷，來來來，坐下慢慢談。”
他拉住柳三坐回原位，把桌上斟好的茶水往那邊推了推，“賢兄喝茶，等另外二位賢弟來了再說吧，他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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